2008年4月29日 星期二

我所認識的裴豔玲 by 王仲德 1

我認識的裴豔玲
王仲德



裴豔玲是幸運的:

出生在戲曲演員之家。接觸的都是中國戲曲的音樂、唱腔、動作,談吐的藝術因數和那沁人心脾的韻味兒。因而,她自幼癡迷戲曲藝術,五歲登臺、九歲挑梁,月薪800元——那是1957年,相當於六個縣委書記的月工資總和。

十二歲參加河北省河北梆子青年躍進劇團。因演技超群兩次(第二次是1962年)受到毛澤東主席等党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。不久,該團排演大型神話戲《寶蓮燈》,裴豔玲扮演沉香。先在津門打響,接著南下福建、上海,北上京都、北戴河。裴豔玲的名字。開始響徹中國南北劇壇。那年她十三歲。

1985年,她自籌資金排出《鍾馗》。10月進京公演達一個月,在繁花迷眼的京華重地。掀起了一股“河北梆子熱”(也可說“裴豔玲熱”)。此時,距河北梆子歷史上的鼎盛期——“京梆兩下鍋”時代約六十多年,離河北梆子的冰河期約四十年。

同年11月。她以崑曲〈林沖夜奔〉參加“全國戲曲觀摩演出”。因藝壓群芳。榮獲大會為她特設的“主演特等獎”,並獲當年度中國戲劇梅花獎第一名。戲劇大師曹禺、吳祖光等,稱裴豔玲為“國寶”。

1986年1月,她率團赴上海演出。《解放日報》以《裴豔玲你一夜之間征服了上海》為標題,發專文高度評價她的表演藝術。

那年8月,香港舉辦“首屆中國地方戲曲展”,彙集了八十年代活躍於中國劇壇的京、評、豫、越、湘、黃梅、粵、晉、梆九個劇種的優秀劇團,和一大批全國著名的中年表演藝術家和青年新秀。選誰打頭炮呢?舉辦者決定:非裴豔玲莫屬!在這個中西文化交彙之地,一個過去從未來過這裏的北方劇種,一位陌生的河北梆子女武生,能認同嗎?就在風平浪靜的首演之夜,地處亞熱帶的香港人,感受到了“颱風”般的藝術震撼力。第二天,報紙登出:香港刮起了“裴豔玲旋風”!

這股“旋風”越刮越猛,越刮範圍越大。

同年9月,裴豔玲赴丹麥、瑞典講學演出。她那技藝精湛而又充滿人性魅力的表演,使歐洲戲劇家為之傾倒,稱她是“世界第一流的女演員”。那次戲劇活動的主辦者激動得熱淚長流,對裴豔玲說:“您所表演的藝術,能給人類帶來光明與希望!”

此後,她多次率團到香港、新加坡和臺灣、日本、希臘、義大利、法國等地演出。1988年,她參加主演的電影《人·鬼·情》,在法國、巴西舉辦的國際電影節上,兩次榮獲大獎。

可以說,是裴豔玲帶著河北梆子這一地方劇種,走出國門,走向了世界。

1995年,裴豔玲以《武松》一劇參加第四屆中國戲劇節。與總政話劇團的超大型豪華話劇《最危險的時候》,同獲大會特別演出獎。她本人二度榮獲中國戲劇梅花獎。

二十世紀快要結束的時候,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選出十位能跨越下個世紀的“世紀之星”。裴豔玲名列其中。

……

翻開八百年的中國戲曲藝術史,還沒有哪一位演員能有這麼多的榮耀與獎譽!裴豔玲應該感謝這個時代。

裴豔玲又是不幸的:

她的青春歲月,正趕上動盪的年代,使她經常成為歷次文藝運動的批判對象。八十年代開始,文藝界迎來第二個春天。但隨之而來的戲劇市場嚴重萎縮,又使她和她的劇團舉步維艱,苦不堪言。這其中流言蜚語、惡意中傷或認識落差,常常使她欲辯不能,欲罷不忍,苦悶孤獨。當然,苦悶可以誕生天才,孤獨又是大藝術家成長的必由之路。起碼在國外的文藝論著中有這種觀點(如日本文藝理論家廚川白村的專著《苦悶的象鬥征》)。我們也當如是觀。

從1960年演出《寶蓮燈》到1985年上演《鍾馗》,再到1995年以《武松》參加了中國戲劇節,前後26年加10年,這對一位女演員來說,歷程未免過於漫長……好在裴豔玲成名早,又有一副讓其他演員羡慕的好身體。其實十年前她已是病痛纏身,有時徹夜難眠。

1996年,中央電視臺為她做專題片。記者問她:對比四大名旦、四大須生等前輩先賢,可否稱她為藝術大師?裴回答:不能。因為我沒有那麼多的優秀劇目。現在我常演的幾個戲,其藝術水準也參差不齊。事後憶及此事,她幾次潸然淚下……

關於她的為人,很多同行、藝術家和工人、農民觀眾說她平易近人,真誠直率,有時天真得像個孩子。也有人說她城府很深,難以接近。

但有一點大家共識:戲劇是她生命的全部!包括她的愛情和婚姻,都要接受事業的考驗。有了戲劇,她容光煥發,龍驤鳳翥;除了戲劇,她一無所有……

1996年參評“世紀之星”時,裴豔玲對我說:你如有興趣,可以寫寫我這幾十年。但有些事情,過二十年再說。我想:那該是她寫自傳的時候啦。

就在世紀之交時,《燕趙十三梅》叢書的執行主編孫志英,約我寫裴豔玲的評傳。我有些躊躇:怕時間太短。

但最後我還是接受了這個任務:一、認識裴豔玲幾十年,應該為她寫些文字;二、幾萬字即可交稿。不用採訪別人,就以自己的見聞和理解下筆。所以,在此鄭重聲明:這篇拙文,不是概括裴豔玲全部生活和演藝事業的傳記,“我所認識的裴豔玲”。如有偏頗,文責自負。

沒有留言: